糯米的味道
作者 张佳玮
发表于 2025年4月

《西游记》,孙大圣给朱紫国国王吃了“锅灰+马尿”的乌金丹,通了国王的郁结:原来病根是个未消化的糯米饭团。当时看了,感同身受。相声里会说,年糕吃多了“抓心”。糯米吃多了,确实会给人粘滞感,五脏六腑都被揪住了。

为什么吃时感觉不到呢?大概是因为糯米太好吃了。

糯米做的,最有名的自然是粽子,西晋时就有,叫作角黍,过节时吃的,本质是时令点心。

我们那里过年不吃饺子,但都得学包粽子、包馄饨。馄饨者,抹馅、折、叠可也,粽子就复杂得多。左手成筒,围定那叶子,右手舀之,屡屡失败,恨得咬牙切齿。那时只觉得:糯米滑黏,还比家常吃的米长,很费事。后来跟北方朋友聊,听他说用江米包粽子,不胜向往,“居然能摆脱糯米的纠缠!”后来知道糯米就是江米,摇头长叹而已。

宋朝的《事物纪原》里,提到粽子有加枣子、栗子与胡桃这些花色的了:这几样都偏甜。之后的甜粽子,应该都是这么下来的:加枣,加豆沙,偏甜,当时令点心吃。

咸粽子说是咸的,其实很细分,不只是加个盐。比如嘉兴肉粽、温州肉蛋黄粽、四川“鬼饮食”所谓椒盐粽,潮州还有往粽子里加冬菇虾米的,广东还有加火腿腊味的。肉粽子中,肉蒸得透,丝丝缕缕的香浓,连带糯米也好吃了几分。

我故乡那里,甜粽和咸粽都吃,但略有区别。老一辈人的习惯:甜粽就是点心,如端午节前后的早饭,白粽蘸点糖,就能应付了。咸粽是稍庄重一点的小吃,甚至可以当主食或宵夜吃。

西南有种吃法,我的重庆长辈叫做黄糕耙,老做法是糯米包起来蒸了吃,和甜粽吃口有点像。

吃白甜粽有一点与吃油条是通的:都爱吃那点儿尖。吃馅儿粽有一点与吃包子是通的:吃了馅儿后,特别满意被馅儿汁濡透了的粽子或包子皮。

糯米本身黏滑,且有无可复制的“糯”口感,加油条则糯脆交加,境界全出,又糯米善吸味,所以白糯米饭香得幽淡,像佳人在水一方,加了肉汁之类,就香得浓厚切实。

本文刊登于《月读》2025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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