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后,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组诗)
作者 石文涛
发表于 2025年4月

大雪之后,

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暮风已经到来,我看到他的脚印断断续续

迂回地,把他的未来都预演了一遍

跟着他的行迹辗转前进,眼前一片茫茫

走进这场雾,就是他生命里的冬天

无数颗不安的心,在我屏息凝视的寂静里

跳动

要一百个春天身死,才能够记起我的名字

念兹在兹,一场大雪不过是我的一桩心事

北国的雨飘飘荡荡,比梦还轻,我等你睁开

眼睛

邮差没有来过

疲惫的邮差不知迟到了多久,在相似的日

子里

任其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过去

那一次他负重而来,踏平了土地的褶皱

乘着夜色奔向他期待回返的故土

一千封斑驳的旧信藏在儿时的住所

一千只蜻蜓的身体躺在我的梦里

那些没有署名的文字穿过黑暗通向月亮

微风与夜雨纷至沓来,照拂在苍老的山岗

在无人的山谷里,我高声呼喊,庆祝自己的

存在

我读懂邮差留下众人的寄语,生命的隐喻

但我不会选择离开,加入对岸的万家灯火

不会在独行之道转弯,背弃满是车辙的缓坡

从此以后,我填补了信上的空白

沿着雾散尽的方向,用食指叩响命运的门

在每一次日出前投递未曾开口的误解、抱怨

世界的邮筒硕大无比,装不满爱与欲望的

荒海

七月,跃入一座火山

果不其然,这里燃起了一场肆虐的山火

赤红的氤氲是这片森林隐瞒了几个世纪的

牵绊

这场火击碎夏天的灵魂,并焚烧他

火光熹微,于是我也跃入火中

沉默的火山是被焚烧着教义的香炉

信仰被丢入谷底,成为一种特定的永恒

燃烧,燃烧

我抛弃我的骄傲、放纵、自怜和一切关于向

上的欲望

我久久地窥视月亮、疾驰的浓烟

为再抱起一轮太阳袒露我的胸膛,泄露我

的愿望

岩浆冲破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崩溃在

洞口

暗自涌动的谷底成为我生命得以灿烂的明

八月,新造的港口

垒砌的礁石构造出一处深海的断崖

和八月有关的记忆从这里跌落

地壳的一场妊娠荡起淹没记忆的浪

码头到处是忙乱,预示即将到来的停泊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我们彻夜未眠

红色的太阳高高挂着,托举初生的我们

两盏渔灯透出暖黄色的孤寂

躲在屋檐下听暴雨,下一秒就变成鱼,游弋

天空赤红的高墙如同我满地的月光

揉进一处无名的浪

九月,在银幕的背面

偶然起伏的山脊是原野的眉骨

未命名的生命排着队张望,秋草躺在牧民的

心尖上

九月的草场窸窣闪光,像露天的电影院

我坐在荧幕背面看马车搁浅

羊群踏着银白色的湖面,水浆满天挥洒

在人类看管的领地之外照亮了自己

一万种丘壑在九月得到熨帖

漆黑的牦牛驮着我出生以来所有的失望

我像牛羊一样大口咀嚼这沉静的夜晚

唇齿间的冷意是我难眠浅浅的沼泽生满苔

思考的时候我迎来了秋天第一个寒战

总是提出问题总是没有答案

十月,呼之欲出一场大雪

蓝色的心,汇集冰冻着痛感的经络

雪里有我跳动的脉搏——无法融化的沟壑

积存在草场的枯木仍有余温,如同我的血液

隐没在这个秋天,我对你泛滥的梦中

蒸腾的雾气里:我双耳通红,你一步一步靠

白桦、沼泽、湿地,云絮在我的心上缓缓漂移

如果你确实存在,我便揣着心里的火山前往

炙热的胸怀里,有我虚张声势的洁白、无尽

的慷慨

我想我的躯壳,总要为瞬间的遇见凝固一次

也允许长路迢迢的我们,在这个十月抽离

片刻

遇见你的那天阳光明媚,心里呼之欲出一

场大雪

雪色烂漫,胜过我写的一切诗篇

【作者简介】石文涛,00后,呼伦贝尔市作家协会会员。

本文刊登于《骏马》2025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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